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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醒来

第二章 醒来

忍受着刺骨剧痛和近乎要将身体焚烧殆尽的痛楚,弗格靠着比钢铁还要坚强的意识,自昏迷中苏醒,接下来乃是这位大恶魔直面那诅咒本身的时刻。

尼诺姆和米蕾正在拼命念诵咒语,将身为恶魔的魔法才能发挥至极致,想要保住既是哥哥又是爱人的弗格性命。然而即便意识苏醒,弗格仍无法回应拼尽全力的妹妹们。

挡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漂浮在半空,美丽、纤细如丝绸的少女。

虽然少女穿着毫不凸显身材顶多只露出脚背的宽松袍裙,但似乎这是有意为之。特殊材质的布料下的纤细身体,如影子般若隐若现,反倒更具诱惑力。

看上去她的年龄在十二至十五岁之间,浅浅的亚麻色刘海下,精致的小脸忧郁而惹人怜惜。

望着少女,弗格想起三天前发生的事,呼吸急促起来。不过,从少女的表情眼神来看,显然这里的她还未曾被侵蚀。

弗格想试着搭话,但开口前,少女的表情突然僵硬。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,仿佛随时会因过度激愤而突然流泪,感觉就像她正拼命压抑着心中不停涌现的黑暗恐惧,却又无法释放般痛苦。

最后少女淡然消失,同时连带弗格所处的房间,心爱的妹妹们也一同如烟般消散。

他回到了事发时奇怪的村庄。

不论是从规模或是建筑风格来看,都不过只是一个方圆五公里,一百多户人家的普通村落。可一旦踏入垫着碎石还铺设青石板的村路,即使速度能达到三十马赫的弗格,也得花上数小时才能从这头走到那头。

漆黑的二层教堂矗立在村子中央。

它正是让弗格不得不来亲自确认事态,以及造成村落奇怪的原因。毕竟那漆黑让弗格回想起一个人。

此生最强的敌人,也是他的外祖父,曾统领所有恶魔,号称万魔之父的伊文.撒奥斯。这座漆黑如墨、死神地睨视着村庄的教堂,仿佛万魔之父的缩影。

而那些跪拜在教堂前的村人——不,该说是信徒,仿佛万魔之父曾经的魔将般,虔诚无比。

弗格出现在他们面前。

尽管确实感受到万魔之父存在过的痕迹,说明这教堂的确与他有关,但不论眼前的信徒也好、只围观的村民也罢,全无被恶念侵蚀的迹象。

总结过往经验,弗格不觉得万魔之父只是单纯路过,而不对村子做什么手脚。况且自秩序被归位后,愈演愈烈的侵蚀惨剧频发。

伊文.撒奥斯想要卷土重来。

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?

大恶魔弗格抬头瞟一眼教堂顶端。他十分清楚,万魔之父重临后会有怎样的命运在等着他。

可是,这与其他人无关。纵然所有向往美好的生物都是伊文.撒奥斯的死敌,但最终杀死他的人仍是弗格。把仇恨宣泄给弱者,让弗格无比鄙夷万魔之父的卑鄙行径。

他要做的,就是在伊文.撒奥斯的诅咒下,保护世界。

并非只是单纯维护秩序的平衡,而是保护一切被远古恶念威胁的生者。那是他的责任与义务,也是背负恶魔之血的……小小赎罪。

忽然,跪拜在教堂前的人群开始蠕动。

弗格无动于衷,因为明白这里并非现实。他曾来过这村庄,曾想方设法拯救那少女。但只是过往,是记忆。

独立于人群幻影外的弗格缓缓开口:“差不多该现出原形了,伊文.撒奥斯。”

人群蠕动得更厉害了,拱起的脊背和抬起的人头互相呼应,仿佛漆黑的海面,浪花叠叠。

渐渐人群起伏频率减缓,身穿淡粉色袍裙的少女宛如泡沫中诞生的维纳斯,光脚踩着人浪现身在弗格面前。

“刚脱离生命危险,就再度羊入虎口,弗格小儿你是变强了,可也更蠢了。”惹人怜惜的忧郁少女吐出苍老男声,仿佛两块岩石互相摩擦,“你以为没了秩序协助的你,还能打败我?你似乎很想拯救这女孩,尽管试试吧,弗格孙儿!”

应声,跪伏的信徒们睁着通红的双眼望向弗格,站起身。

然而却没有任何人胆敢跨过那道看不到的线,仿佛弗格本身象征比身后少女更家恐怖。

“愣什么!你们是谁的仆从?!”

少女再度咆哮让所有的信徒都吓了一跳,但比起冲向弗格,他们选择转身对少女跪伏。

无一人遵从主人的意愿,对金发蓝瞳的青年发起攻击。

立于教堂前的大恶魔弗格背对太阳缓缓向前,背光的原因,他的正面仿佛蒙上一层黑纱,无尽的恐惧凝结其中。

黒焰!

穿着棕色夹克外套的肩膀上,贴身的深蓝色牛仔裤,仿佛恶魔弗格本身化作柴薪般,让人觉得不寒而栗的黒焰“呼哧——呼哧——!”。

弗格挺直身体道:“比起只剩下恶念徘徊于人心中的你,我对恶魔之力的影响力似乎更胜一筹啊。”

后面的话弗格没说。

被侵蚀的少女眼流露出憎恨的神色,以及“区区混血儿”的侮蔑眼神。众魔畏惧不前的原因,她应该早已知晓。

“畜生!”

少女忧郁的脸染上一抹愤怒的红色吼道。

“别忘了我血缘上还是你的外孙。”

弗格掷地有声调侃道,目光瞟向化为信徒,此刻屈服于前主人和现主人的恶魔之力。

“你的恐怖统治早已结束,放了女孩。”

“如果耍嘴皮子管用,我就不是万魔之父,众魔之王了。你知道侵蚀无法逆转,如果不消灭这女孩,她就会变成我回到这世上的身体之一。而你在惧怕,弗格,你惧怕我回到世上!”

“放了,女孩。”弗格面无表情,“回归秩序也好,或者继续埋藏在人心的昏暗中也好,与她无关。”

一瞬间,化为信徒,屈服在少女面前的恶魔之力有了动作。阳光下,原本漆黑的僧袍仿佛被滴入了漂白剂,成片的黑色迅速斑驳脱落。猩红而疯狂的眼睛也开始趋于平静,理智的神色浮现在他们困惑的面颊上。

“……”

少女开始惊慌。

当信徒重新变回普通村民嘟囔“发生了什么”散去后,黑暗教堂前,只剩下弗格与她两人。

咣——

漆黑教堂最高处的钟楼里,钟声响起。是整点报时亦或是明白两人中有一个必须在此消亡的丧钟声。

“你、你竟然还在做秩序的走狗?!”少女哆嗦道,已经无法掩饰对面前金发蓝瞳青年的畏惧。

“不,”弗格缓缓向少女移动,脚下的影子与少女的影子连到一起。

“我心爱的弟子教会我,比起机械地维护秩序,保护弱者免受你这样的魑魅魍魉祸害更重要。”

“可、可恶!说到底还是一条秩序的走狗罢了!放、放开我!”

少女发现被弗格的影子困住时,已经太迟了。因为弗格背对太阳,她看不清他的表情,但那双蓝色眼瞳,仿佛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悲伤。那感觉好像是在可怜她,但又好像是觉得她可悲。

弗格用力扼住少女的头颅,强迫她维持仰面的姿势正对自己,淡淡说:“我曾不理解你说的话,但现在懂了。你常说追寻永恒是愚蠢的行为,犹如飞蛾扑火,却让恶魔近乎永生。自始至终,外公,你都将自己禁锢在牢笼里罢了。”

少女拼命摇头,却只能在弗格手掌里轻轻挪动下脑袋。

“闭嘴!秩序的走狗!我没有错!世间绝不存在永恒之物,但凭什么我要被那愚蠢的秩序支配!我要建立属于我的秩序,我不要被束缚!!”

“但那本身就是束缚,”弗格手中的魔力开始运作,继承自伊文.撒奥斯的恶魔之力好似弗格切开了动脉般,如血一样沿着手腕喷涌,开始吞噬忧郁的少女,“究竟是神创造了秩序,亦或秩序创造了神,你太纠结自己的秩序,但难道你不曾意识到,我们自己就是秩序本身。而你追求破坏的结果,却是让人哭泣的恶果。”

“……不、不是的,我……我……”

“连沐影都能明白简单的幸福,你却不明白,这就是你的败因,外公。”

猛然用力,弗格简直要捏碎少女的头颅般,恨不得将五指**去。那股裹挟少女的恶魔之力开始沸腾、涌动,在弗格斥满魔力,强行将伊文.撒奥斯的灵体揪出少女的意识时,那股恶魔之力一同蒸发。

虚假的世界开始崩塌。

漆黑的教堂转眼成了废墟——

弗格望着手里再度逝去的万魔之父,此时漆黑的灵体已经化作结晶,随风散去。

“追寻永恒,就像飞蛾扑火一样,愚不可及。”

弗格呢喃道,睁开眼。

他重新回到现实世界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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